風味少女

       楊佳寧發現了一件事。   

       只要她以現實中的人物為角色來寫小說，她就有能力扭轉已發生的事實，或是創造一些未來事件。

       其實她也是意外發現的，以前偶爾寫寫東西，從來沒有在文章裡指名道姓，直到她最好的朋友江平逼她寫了這個SHINee徵稿，還叮囑她要把他本人也寫進去。她的第一章才剛完稿的二十分鐘後，江平就打來，說他明天就要飛去韓國工作了，記得去幫他送機，還一副「妳不是早就知道了」的樣子。

       她嚇壞了。明明昨天，江平才跟她說他要去花旗銀行上班的。

       雖然不會跟她筆下的時間軸完全一樣，但發生的事情並不會偏差太遠。不過故事也要有邏輯，她試過在故事裡隨便安插了一句「楊佳寧明天會找到工作」，卻過了很久都沒有任何事發生。

       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賜予她這個神力？她沒有跟江平講，怕江平會罵她神經病。畢竟這種怪力亂神的事，誰會相信？

       直到有一天她寫到地震的劇情。

       她想說，韓國不太地震的，這下應該不會應驗了吧？

       不，韓國果然發生地震，嚴重到大考延後，而金鐘鉉也真的在SNS上發了報平安的動態，就像她在小說裡寫的那樣。

       她嚇到快要瘋掉，所以特地飛到韓國找江平，親自示範了給他看，江平過了三天終於相信。

       他們都覺得這樣太不道德，是不是該停止寫這篇小說了？

       但想繼續看連載的人實在太多了，楊佳寧已經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境地。

       最後他們決定，至少應該告知一下SHINee的五個團員，他們的人生掌握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筆下。正當他們在煩惱該怎麼讓他們知道的時候，江平突然想起，他跟SHINee其實是互相認識的。照小說劇情來說，也應該如此。果然他點開通訊錄，溫流的電話就在裡面。但他真的想不起來他們怎麼認識的了。

       所以有一天他們就把溫流、鐘鉉跟Key約了出來（珉豪忙著拍戲、泰民在拍MV），英韓交雜的把這件事告訴他們。

       溫流一開始完全不相信，Key半信半疑，倒是鐘鉉興奮地瞪大眼睛，說著「那可以表演給我們看嗎？」

       她仔細想了想，打開Word，鍵入「早上起床的時候天氣還很好，沒想到金鐘鉉才在咖啡廳坐了沒多久，外頭突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。」

       她把筆電轉向大家，大家一致地看向窗外。果然不到一分鐘，本來降雨機率零的當天突然下起了大雨。

       溫流還是不太相信，覺得這是巧合。於是她又想了想，小心翼翼的鍵入「坐在他對面的李珍基心情本來就不是很好了，沒想到店員又把他的飲料送錯，讓他更為鬱卒。」

       三分鐘後店員送了大家的飲料來，果然唯獨溫流的那杯被送錯了。

       她又問他們記不記得怎麼跟江平認識的？果然，沒有人想的起來。好像有一天起床，就突然跟江平是朋友了。

       經過了幾次實驗之後，大家終於是都相信了，卻害怕到沒有人說得出話。

       楊佳寧自己也害怕到不行，尤其實際上示範給大家看之後，一想到五個人的命運，甚至更多人的命運就這樣掌握在她的手裡，她頓時壓力大到她快要吐了。

       □

       她乾脆在江平的住處暫時住下來，一方面也好隨時跟他討論故事走向。她越發小心翼翼的寫，寫一些無關緊要的事。她讓所有快樂的事都發生在SHINee身上，而悲傷全部都留給虛構角色楊檸。剛好網友也看得開心，把自己代入楊檸而獲得更深刻的讀後感。

       直到有一天，鐘鉉把她約出來。

       「寧啊，不知道可不可以，把我寫成一個笨一點、快樂一點的人？」他欲言又止的提問。

       她愣了一下，回答「你在裡面已經是一個愛惡作劇又活力滿滿的人啊。」

       「是嗎？」他撐著臉頰想了一下，「在妳眼裡，我是這樣的人嗎？」

       她點了點頭，「這也是粉絲們眼裡的你啊。可能還有多愁善感，頂多偶而有點憤世嫉俗。」

       他沒有回答。

       「所以，我想錯了嗎？」她眼神探詢的看向他。

       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，反而笑了。

       「那妳要把我寫的很有才華喔，是非常非常有才氣的那種。」

       但鐘鉉眼裡一閃而過的憂傷，即便只有一秒，她還是看得很清楚。

       於是她又更不知道該怎麼寫了。她覺得她已經把鐘鉉寫得非常有才氣了，但她卻在故事裡讓楊檸跟起範互相喜歡，讓多愁善感的鐘鉉單戀。粉絲們熱愛這樣多愁善感又大方成全的失戀鐘鉉，但她現在突然很後悔。

       她只有影響過事件的發生，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啊？如果她把鐘鉉寫成一個無憂無慮的笨蛋，還會是金鐘鉉本人嗎？

       「既然這麼苦惱，要不要考慮直接去問問鐘鉉本人？」江平聽了她的煩惱之後提議。

       她聽了覺得頗有道理，於是發了訊息給鐘鉉。

       對方沒多久就回了，說他明後兩天要開演唱會，「不如就約下禮拜一下午？」

       鐘鉉結束個人演唱會的隔天，他依約前來江平住處附近的咖啡廳，看起來跟平常一樣朝氣十足，臉色卻有點蒼白。好像比上次見面更瘦了。

       「一切都還好嗎？」

       「嗯，演唱會很順利。」

       「我沒問你演唱會，我在問你，你本人。」

       他聳聳肩，「我？一樣啊。怎麼啦，突然約我？」

       「就，想問你一些事情。」她吞了吞口水，有點緊張。畢竟跟SHINee團員的關係一直不太像是真正的友情，而更像是一種......合作夥伴？

       「都給你問，我能回答就會回答的。」他雙手放在腦後，給她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。

       「上次你約我出來的事啊，我回去的確有仔細想了想，但是我實在是──」她嘆了口氣，「我實在是遇到了一些瓶頸。」

       「讓妳為難了嗎？」他的眉頭皺了起來，「那我要跟妳好好道歉才行，一定讓妳壓力很大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不不不不，我是想問，你也遇到一些瓶頸了嗎？」

       鐘鉉有些意外的歪了歪頭，「什麼意思？」

       「你的人生，遇到了什麼難以跨過去的事嗎？」

       他的眼神又閃過了像上次一樣的一絲憂傷，但這次他沒有太努力的試圖掩飾。接著他嘆了口氣。

       「可能吧。」

       「那、那要跟我分享看看嗎？」

       他好像真的陷入思考，突然露出一個非常嚴肅到可怕的表情，「妳真的想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嗎？我是很可怕的人喔。」

       她是真的被嚇了一跳，但也沒有遲疑多久就點了點頭。她今天出來，就是想搞清楚，試圖依靠她這種怪力亂神來讓自己變快樂的鐘鉉到底怎麼了。

       不過鐘鉉突然拍著手笑了，「還是別說好了，省得妳被我嚇到就把我越寫越可怕了，嗯？」

       「呀，鐘鉉哥啊──」

       「好了，記得要繼續把我寫成一個快樂又有才華的人喔。」說完他就準備起身，「我還有點別的事，先走了。」

       眼看鐘鉉準備拿出錢包，她出手制止了他。

       「鐘鉉哥。」

       「嗯？」

       「其實你已經很有才華，已經做得很好了呀。」

       他愣了一下，有那麼一個瞬間看起來好像快哭了，但很快又掛回微笑，「謝謝妳。我要趕去拍MV啦。」

       「拍MV？你一月要回歸了喔？」

       他沒有回答，只是對她擠了擠眼睛，就轉身離開了。

       「辛苦了！」她對著他的背影喊。

       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，總之他沒有回頭，卻舉起雙手朝向他的方向，在空中揮了揮。

       □

       當天回到家之後，她還是有點困惑，最後江平建議她寫一個大事件，讓鐘鉉受到大衝擊，從此性格大變，變得傻傻的、單純又無憂無慮，才華源源不絕。

       她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，於是開始著手構想。

       然而已經過了一週了，她還是沒有辦法決定要怎麼寫。在筆記本上把草稿改了又改，一晃眼就過了午餐時間。她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泡麵回來吃，順便在花店晃了晃。她記得鐘鉉很喜歡紅色，也喜歡山荷花。於是決定買幾朵玫瑰跟山荷花回去，剛好江平今天不用加班，那麼打個電話問鐘鉉要不要一起來家裡一起吃晚餐好了。

       她到家之後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，發現竟然有一通來自鐘鉉的未接來電。回撥了幾次，對方卻都沒有接電話。

       可能也不是什麼急事吧？她一邊這樣想，一邊傳了訊息問鐘鉉要不要來吃晚餐，然後就繼續埋頭於她的草稿了。

       誰知道，她需要的那個大事件，四個小時後就自動送上門了。

       □

       看到自殺新聞的第一時間，她就想起了手機裡那通未接來電，於是馬上滑開手機，仔細檢查有沒有漏掉什麼訊息或語音。果然有一封她剛剛沒注意到的語音信箱留話，想必是鐘鉉那通未接來電留下的。

       她顫抖著點開了那則留言。

       鐘鉉平穩的呼吸聲從話筒那邊傳了過來，接著是一聲輕輕的嘆息，還有一句輕到幾乎聽不到的「呀，救世主沒接呢。」

       然後電話就「喀」的一聲掛斷了。

       她的思緒一片混亂。滑開論壇，滑開NAVER，處處都是金鐘鉉的名字。

       鐘鉉說她是救世主。

       沒錯，快，快動腦，妳能救回金鐘鉉的，她不斷這樣告訴自己。

       □

       江平趕到家的時候，她已經成功地稍微冷靜下來，坐在電腦前，打開了Word。

       「妳有沒有什麼辦法？」

       「嗯。」她把頭髮綁起來，攤開筆記本，上面佈滿密密麻麻的潦草字跡，「如果想要把鐘鉉哥寫活，就得先寫他為什麼想自殺，真的去自殺，然後再被救活。」

       「那妳還在等什麼？」

       她閉上眼睛，重重呼出一口氣。江平見狀，什麼也沒說，只是放下手中的公事包，給了她一個大擁抱。

       「如果鐘鉉哥的最後一刻，有人願意給他一個大擁抱，他會不會就後悔了？」

       江平別開頭，避開她的眼神，「想這些都太晚了。我們快來寫吧。」

       她點點頭，盯著閃爍的游標，遲疑的把手指放上鍵盤。

       金鐘鉉覺得自己最近好像怎麼樣也打不起精神。也不能說是完完全全的憂鬱，他還是在跟大家相處的時候感到很快樂，在舞台上表演的時候還是很享受，但心中有一個忐忑感始終無法散去。他也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麼時候確切開始，又是從哪裡來的？但那原本一陣陣的、走投無路的恐慌越來越往骨裡滲。他開始覺得他好像不被這個世界需要。即便大家總是說著「鐘鉉哥啊，有你真好」，更不用說世界各地有那麼多喜愛他的粉絲們，但他卻覺得，其實他消失了好像也沒差吧？世界上有誰是真正關心他的？有人試著了解過真正的他嗎？
       公司說一月要發行他的個人新專輯，讓他成為2018年的第一個回歸。但他在忙碌的縫隙中，總是無法停止擔心，自己的作品到底有沒有人會喜歡？畢竟怎麼寫，好像都寫不到讓自己完全滿意的程度。以前那些堵在心口的情緒，好像都可以透過寫歌來抒發，但最近好像越來越沒有效果了。

       楊佳寧深吸了口氣。即使沒有出聲，眼淚還是無法控制的往下流。

       「寧啊，警方說鐘鉉哥到院時已經死亡了......。」江平不斷刷新著NAVER的消息，吞吞吐吐的報告最新情況。

       「不。院方還沒宣判就是還有救。」她用力用手背抹掉眼淚，開始飛快的打字。

       他也試過各種方式，找朋友家人聊過，甚至找了醫生。但大家總說他想太多，叫他別給自己這麼多壓力，連醫生都說他天生個性就是這樣，說他已經比很多人幸運了，看開點。醫生還不斷的逼問他憂鬱的理由，奇怪？他說的這些理由還不夠嗎？朋友們雖然都試著給他鼓勵，但他實在不好意思讓朋友們也被他的負面情緒傳染。況且那些愛與鼓勵比起他心底黑洞般的鬱悶，實在太微不足道了。他真的沒辦法因為這樣好起來。
       於是他漸漸浮現了「不如就離開吧」的想法。畢竟他已經試過各種方式，而真的是沒有其他方法了。

       「起範哥說他到里斯本機場了，要妳千萬要讓他能再見到鐘鉉哥。」江平幫她朗誦出她手機的新訊息。

       「用不著他提醒。」她低聲回應，頭也不抬。

       他研究了一下日期。12/9跟12/10要開個人演唱會......，還是先把它唱完吧。他在心中跟溫流說了聲抱歉，畢竟他可能沒辦法撐到二月，在日本跟他們一起，再次五個人站上舞台了。
       他想了一想，決定先暫訂12/18。一來給自己一個禮拜的緩衝時間，說不定開完演唱會就後悔了？他多希望自己有可以後悔的理由。二來，他還是可以把新歌的MV拍完。至少能留給那些喜歡他的粉絲們最後一個禮物。最後，起範那時候不在國內。他覺得，如果起範在身邊，他一定會沒辦法下定決心的。

    
       到了12/18當天，他的決定沒有改變。於是他訂下一間公寓式酒店，選定了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刻。跟著夕陽一起走，好像不錯？他在平底鍋裡燒起了炭，最後一刻，他傳了訊息給姊姊，希望姊姊不要阻止他，就讓他好好的走吧。

       「新聞說除了起範哥其他人都趕到醫院了。」江平站在她身後瞥了眼螢幕上的進度，「好了好了，妳快開始救人。」

       她想了數秒，按了幾次換行，「嗯。換個視角。」

       溫流一接到消息就動身趕往醫院，路上不斷祈禱著鐘鉉可以順利撐過難關。雖說警方公布到院時死亡，但剛剛珉豪查了，也是有過被救起來的例子。

       他和珉豪還有泰民，還有鐘鉉的媽媽姊姊，在急診室外或坐或站，大家都不發一語。他從眼角瞥見泰民閉著眼睛，像是在禱告。珉豪似乎努力忍著情緒，不想再把悲傷加成到鐘鉉的家人身上。

       鐘鉉啊，沒能好好守護你，哥哥真的對不起你，他心想。如果──

       急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，打斷他的思緒。醫生帶頭走了出來，語氣急促地說著病人恢復心跳了，還有很多他聽不懂的話。

       病人恢復心跳了。

       沒關係，他只要聽到這句就夠了。

       江平突然大叫了一聲，「寧！有消息說恢復心跳了！」

       「快，幫我查要怎麼救活燒炭的人？」

       「好我來看看，首先是進行氧療來排除體內過多的……」

       緊接在醫生之後的是被推出來的鐘鉉，珉豪急忙迎上去詢問，溫流坐在原處隱約聽到了要把鐘鉉轉到加護病房，意思應該就是狀況穩定一些了吧？

       「幹幹幹幹我看到消息說鐘鉉從急診室轉加護病房了！持續氧療中！」

       他也跟著起身，湊到珉豪旁邊，「所以你的意思是脫離生命危險了？」
       醫生看向他，「

       楊佳寧死命按著鍵盤，Word卻突然一片死寂，游標動也不動，按什麼鍵都沒用。

       「楊佳寧，妳有沒有按存檔......？」

       她焦慮的咬著指甲，看向江平，「我上一次按存檔，是恢復心跳那邊......，怎麼辦，我到底有沒有救活他......？」

       她又瘋狂動了好幾次滑鼠，對著螢幕狂點，但電腦一點動靜也沒有。

       「怎麼辦，我正要寫到醫生親口說脫離生命危險，我就快要救活鐘鉉哥了，我就差那麼一步了，我──」

       「別擔心我剛剛不是說有消息說轉進加護了嗎？我馬上再來看──」

       江平一刷新NAVER，就突然不說話了。

       「怎麼了？是又急救了嗎？」

       他搖了搖頭，轉身背對她。

       「讓我看，我也要知道，這樣等電腦復活我可以馬上接著寫──」

       「不用寫了。」江平突然用力地把手機往遠處扔，「SM發聲明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你是說被救活的聲明嗎？快給我看──」

       「楊佳寧。」他抓住她的肩膀，「鐘鉉哥死了。」

       □

       她在小夜燈旁邊擺了一張鐘鉉的照片，還有一束那天買的山荷花。

       看到聲明稿的當下她差點沒往陽台衝，要不是江平緊緊抓住她，她真的覺得她必須跳下去才能減輕她的罪惡感。要是Word沒有當掉，要是她能讓鐘鉉哥撐到起範哥回來。要是她那天下午有接到鐘鉉哥的電話。

       要是跟鐘鉉哥的那兩次見面，她有追問下去。

       都是她害的。是她沒有把鐘鉉寫回來。

       即使連團員們也都沒有怪她，甚至傳訊息來關心她；江平也勸她生死自有期，Word恐怕是註定會當掉的。但她仍然無法原諒自己。她恨自己明明擁有了這麼大的能力，卻徒勞無功。連讓一個人快樂起來都做不到。

       □

       連續幾天都睡不安穩了，出殯的當天晚上，她甚至發起了高燒。然而在半夢半醒間，她覺得有人走到她的床邊。

       「寧啊，是我。」

       她認出了鐘鉉的聲音，卻沒有力氣坐起身來，連發出聲音都有困難，只能拼命試圖讓自己聚精會神。

       「我是想回來跟妳說，謝謝妳那天跟我說了『辛苦了』，我很受用喔。」

       「還有，是我自己選擇要走的。連妳也改變不了的喔。不是妳的錯，也不是任何人的錯。」他把頭側向一邊，像是在思考，「我只是太累了，想先去休息了。」

       他看了看手錶，露出慌張的表情，「啊我得走了，我還要去找哥哥們。」

       她伸長手試圖抓住鐘鉉，對方的形體卻開始模糊。

       「即使那段文字沒有把我帶回來，但謝謝妳能理解我。這樣就很夠了。」

       「晚安啦。」有什麼東西滑過她的額頭，然後就消失了。

       她睜開眼睛的時候，發現江平拿著濕毛巾鋪在她的額頭上。

       「怎麼哭一哭燒突然就退了呢──呀，妳醒啦？」江平站起身來，伸了個懶腰，「我去熱個稀飯，妳看能吃多就吃多少。」

       她看著江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，廚房的燈亮起。接著她轉頭看向床邊鐘鉉的照片。

    
       「鐘鉉哥，你也晚安啦。」

       □

       半年後的某一天，楊佳寧突然收到一則訊息，來自一個沒看過的ID。

       她暫停手邊正在趕的專案，滑開手機。

       妳好，我是起範哥的同事，之前聽哥說起妳的故事，說妳有寫文章來扭轉現實的能力，雖然哥勸我不要靠這種怪力亂神，但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，可以請妳幫幫我嗎？拜託了

       她仔細想了想，從ID推測出來了對方大概是某個偶像團體的成員，嘆了口氣。

       起範哥也真是的，這半年來，找上門的幾乎都是聽起範哥說起才來拜託她的。第一次碰上有人來拜託的時候，她人還在韓國，所以就跟對方約了見面解釋清楚，順便陪對方聊聊天。她也跟起範哥強調過，她的能力已經隨著那次高燒消失了，但對方根本不理她，還是繼續散播這種謠言。

       後來是泰民哥偷偷跟她說，第一次起範推薦師妹來找她的時候還不知道她的能力消失了，沒想到那個師妹一陣子之後就打起精神了，有一天還突然跟他道謝，說「謝謝你介紹寧給我，她真的是魔法師」，他追問之下發現楊佳寧根本也沒做什麼事，就只是陪她聊天。所以起範哥就決定要繼續散播這種謠言，因為知道會來拜託她的一定都是走投無路了，而如果跟她聊一聊之後能變好，那他也算是間接救了一個人。

       你好！抱歉我實在很想幫上忙，但老實說，我的這個怪力亂神能力似乎已經被鐘鉉哥帶走了喔

       她按下傳送鍵，正準備繼續趕專案，突然又想到她應該要再補充些什麼，重新拿起手機。

       不過雖然我不認識你，但如果有事情想說出來，我還是很願意聽喔，如果需要的話打給我也沒問題！剛好下禮拜我要去韓國找朋友，如果想見個面聊聊也可以的

       過了十分鐘，對方回覆了。

       好，那麼我晚上回到宿舍再播電話給妳，謝謝

       她呼出一口氣。希望這次也能好好的，她一邊想，一邊鍵入訊息，按下傳送鍵。

       嗯，今天也辛苦了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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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以我最習慣跟自在的方式紀念我最喜歡的KPOP藝人金鐘鉉，為自己這週的心情做一個交代。